在湖南省桃源县寺坪中学，阳光倾洒在教室里，肖瑶手里的绣花针闪着银光。她在图案上选定一个点，从上往下刺透绢布，留下一道比发丝还细的线痕。随即针从绢布上冒头，带出丝线。纤细的手腕上下游走，兔子的轮廓很快被勾勒出来。围观的学生眼里充满惊奇，七嘴八舌地追问起来。

2025年3月6日，在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寺坪中学，肖瑶（右三）在“非遗进校园”课程中给学生讲解刺绣技艺。新华社记者 陈思汗 摄

肖瑶正在传授的桃源刺绣是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。在湖南工艺美术职业学院求学期间，肖瑶系统学习了湘绣技艺。2020年毕业后，她返回家乡桃源县郑家驿镇梨子岗村，逐渐成长为桃源刺绣非遗项目的县级代表性传承人。

桃源县扼黔川咽喉之地，沅水贯穿其间，自古交通便利，是多种文化交融地带。历史久远的桃源刺绣以题材多样、绣技精湛、用色构图大胆灵动著称。“在古代，文化是随着水流动的，文化交流让桃源刺绣吸收了苏绣和粤绣的针法技艺。”桃源县非遗保护中心主任曾志刚介绍。

2025年4月16日，在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郑家驿镇梨子岗村齐绘绣庄，肖瑶在进行刺绣创作。新华社记者 陈思汗 摄

时光荏苒，桃源刺绣逐渐远离百姓生活，众多绣法鲜为人知，年轻的传承者少之又少。作为桃源人，1999年出生的肖瑶也是在大二期间才第一次接触桃源刺绣。在老师的工作室里，一幅“瞠目圆口，獠牙外露”的瑞兽绣品引人注目。“我喜欢小动物，就忍不住多看两眼，越看越喜欢。”肖瑶回忆，“后来了解到，瑞兽是桃源刺绣里特有的造型，是沅水流域巫傩文化的历史遗存。”

返乡后，肖瑶四处拜师，希望将古老而稀缺的桃源刺绣技艺从时光的记忆中“打捞”出来。她遇到了年近九旬的绣娘罗巧年，老人家精神矍铄，技法娴熟。老绣娘手把手指点，肖瑶默默将各种绣法一一记下并加以汇总。

2025年4月15日，在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郑家驿镇梨子岗村齐绘绣庄，肖瑶在整理桃源刺绣针谱。新华社记者 陈思汗 摄

犹记得第一次用绒布创作绣品《桃源唐狮子戏牡丹》，肖瑶忘不掉布满针孔的大拇指。到了创作尾声，布料上已经密密麻麻绣了数层。为了完善细节，她要用大拇指硬顶着绣针往下扎，用力穿透绒布。“把有针孔的那端抵在大拇指上，针尖刺穿布料的同时，带针孔的那端也会刺入手指的皮肉。”肖瑶想过替代方案，但要保持手指灵活，绣一会儿就要停下来甩甩手，缓解一下疼痛，又接着绣。

“夜深人静，心里有两种声音来回斗争。”肖瑶说，“一种声音是都绣到最后了，不坚持一下哪里对得起前面的付出；另一种声音是太痛了，即使不绣，一般人也看不出来。”年轻的心没有向疼痛低头，这个耗时半年完成的作品，荣获“中国工艺美术文化创意大赛”银奖。

2025年4月17日，在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郑家驿镇梨子岗村齐绘绣庄，肖瑶（后）与绣庄同事讨论刺绣产品。新华社记者 陈思汗 摄

返乡之初，肖瑶带着4名同学一起创业，在常德河街开了一间刺绣工作室。当时人们对桃源刺绣知之甚少，产品缺乏市场认可。同学们相继离开，另择出路，工作室也就此关停。

这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，好在家乡接纳了她的迷茫。“回到村子，心慢慢平静下来。”晚饭后，肖瑶热衷于在田野里漫步。“花草鸟兽都是刺绣里的‘常客’。观察花怎么开，叶如何长，下针的时候，可以把握好脉络走势和颜色渐变这些细节。”

近年来，“非遗热”持续攀升，吸引不少年轻人加入桃源刺绣的传承行列，肖瑶的3位学妹慕名而来。今年大三的刘美君也是桃源县人，正在肖瑶这里实习。“我们坐在一块儿刺绣，遇到针法上的难题一起研究。”

去年，肖瑶和学妹们在当地学校开展了近百次刺绣技艺宣讲和课程教学。每当遇见学生作品生动细腻、天马行空，肖瑶总会心生期待：“刺绣的创新离不开丰富的想象力，一些孩子天生就具备这种能力。说不定，这里面就有未来的刺绣大师。”

2025年4月17日，在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郑家驿镇梨子岗村齐绘绣庄，肖瑶（右二）带领周边妇女学习刺绣技艺。新华社记者 陈思汗 摄

为带动周边妇女参与刺绣，肖瑶在村里创办了齐绘绣庄。一些绣娘利用空闲之余穿针引线，补贴家用。“肖瑶免费教刺绣，我们有空就去绣庄里做点小东西。能照顾家里人，比在外打工强。”绣娘肖贵军说。

今年，肖瑶决定重返常德河街开店，把村民们做的小绣品和文创产品放在店里售卖。一开业，带有桃源刺绣元素的耳环、胸针、项链等国潮饰品备受年轻人青睐。“我们叫齐绘绣庄，就是希望和村民们齐心协力，共同绣出乡村振兴的美好蓝图。”肖瑶自豪地说。

统筹：万方 袁汝婷 刘扬

记者：程济安


海报：易婷

编辑：陈凯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