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出生于湖北省黄冈市罗田县大琦村,小时候是一名非常普通的孩子。在父亲很小的时候,我爷爷就去世了。都说穷人孩子早当家,作为农村单亲家庭的长子,他承担起长兄如父的角色。这迫使他不得不提前放弃少年的稚气,让自己尽快成长,和奶奶一起照顾起一家六口人的生活。
打小父亲就是个不安分的孩子,尤其是随着年龄慢慢增长,他想去看看外面世界的想法如同一颗小种子在心底慢慢发芽。可无奈他是家里的长子,又是干农活的一个好把式,奶奶自然是不同意他外出的。
直到1969年,17岁的父亲在得知冬季征兵消息后,向奶奶提出了想当兵的想法。一开始奶奶不同意,直到和奶奶大吵后才如愿以偿,他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雷达兵。父亲很坚定地说,当时一共有662名战士怀揣着保家卫国的理想,去到遥远又陌生的东北。当兵是艰苦的,可父亲从未对我说过,反而说了好多有趣的故事,这些故事伴随着我成长。
1972年在长春市胜利公园同战友合影(右一为韩亚中)。
我印象深刻的是,他说先要坐敞篷货车,再转火车,辗转几天几天才能到东北。农村的孩子只见过耕地的牛车,当父亲第一次看到的大人们口中敞篷货车时兴奋得不行。他直接蹦上了敞篷货车,还没有站稳,司机就急不可耐地一拉杆子,货车冒着黑烟“突突突”朝前跑,当时父亲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跤,于是连忙拉着敞篷货车的扶手嘴里还啧啧说着:“好奇怪啊,怎么树往后面跑了?这真是稀奇的很!”
坐在边上的人听后发出了善意的笑声,父亲也不理会他们的笑声,反而跟着一起笑了起来,还左右看看风景,眼都不眨,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站在敞篷货车上的不一样的“高处”风景。
1974年冬在吉林省蛟河县(蛟河军用机场)训练途中。
好不容易十几台车把人运到了鄂城(现在鄂州)火车站,别人都是大包小包的行李随着人群挤上火车,父亲因为家里穷,只带了一个小行李袋,里面装着几件换洗的衣服,再加上那个时候条件不好,瘦高瘦高的父亲不一会儿功夫便轻松地跳下了货车。总算见过火车,父亲一边走一边用手摸着火车,小声嘟囔说道:“这铁疙瘩一节节的这么长啊,像一条大虫,待会儿我们当兵的都钻进了他的肚子,会不会把我们吃了哦”。就在父亲打量着火车时,突然看到站台上怎么还有个商店,商店的招牌上写着“冰棍出售”。冰棍是什么?是吃的还是用的,好奇心驱使父亲走上前,询问了是一种吃的零食,思考了许久才询问价格,又过了一会儿父亲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尝尝这个零食,他说用现在话是叫“仪式感”,吃了冰棍后就可以大胆地去参军,算是给自己壮胆吧,毕竟当时才17岁呢。
父亲把贴身秋衣的下摆翻了过来,原来奶奶担心父亲把仅有的2毛钱弄掉,给他贴身缝了一个小钱袋。当时我一听到“仅有的2毛钱”,还“缝起来了做了一个口袋”时,不经意地笑出了声,父亲装作生气的样子说:“当时的2毛钱可不能跟现在的2毛钱比啊,那时穷啊,这2毛钱还是偷偷地攒了小半年才攒下的呢”,我一听,马上捂住嘴不笑了,认真地听父亲说下去。
1974年夏在部队执行任务途中的照片。
父亲里三层外三层地翻出口袋,从中拿出了5分钱,郑重地递给了售货员买下一根冰棍。父亲直勾勾看着售货员神情自若地打开了保温桶,从里面取出一个前端稍细后端略粗,不太规则的长方体,中间插入一根木柄,木柄是扁平的,下端露出少许,长方体外面还包裹着一张淡绿色的包装纸。
父亲跟我直言,刚接过后冰棍后不知道怎么吃,于是装作没事人一样,站在一旁看着别人怎么吃。他学着别人先撕掉包装纸,看着冰棍冒着丝丝白气,还以为冰棍是热的,连吹了几口这才小心翼翼地放到嘴里,谁知凉凉的冰棍一接触温热的舌头,一股凉意沁入心脾,父亲下意识地把冰棍拿出了嘴巴,还脱口而出“这糖怎么是冷的?”父亲不甘心地一点一点慢慢用舌头舔着吃,坚决不让甘甜的汁水流失一滴。父亲回忆,每轻轻舔一下,便有一股清凉甜润的感觉在唇齿之间弥漫,继而顺着喉咙延伸到肚子里,浑身上下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凉爽和惬意。冰棍吃完了,那根竹篾做的棍却舍不得扔掉,仍然意犹未尽地含在嘴里,吮吸着残留在上面的丝丝甘甜和清凉,继续延长着冰棍妙不可言的滋味。
转眼近六十年过去了, 如今那个说故事的少年现已成为一名含饴弄孙的古稀老人。每逢夏天吃冷饮时都会想起记忆中的冰棍,他说那个时候的冰棍可真甜啊!而当年那个听故事的小女孩也成为了一名母亲,也打算把父亲的冰棍讲给了她的孩子听。(通讯员 韩方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