阅读是人类获取知识、启智增慧、培养道德的重要途径，读书是最好的学习。古人云，立身以立学为先，立学以读书为本。在新时代，我们更要把阅读当成一种生活态度、一种工作责任、一种精神追求、一种境界要求，涵育爱读书、读好书、善读书的阅读风尚。本公众号特开设“协和书斋”专栏，与大家一起发现和品读好书。
《大医院里的小医生》由人民卫生出版社在2023年10月出版发行。作者陈罡医生通过讲述五位住院医师的故事，生动地展现了医学生逐渐转变成独当一面的医生的过程。在面对各种内科病房的疑难危重疾病时，他们展现出了医者仁心的职业精神，不断学习、成长，最终成为了值得信赖的医生。
这部作品是陈罡医生九年前《因为是医生》的前传，作为一线医生，陈罡在本书中不仅展现了跌宕起伏的疾病医治过程，还深入剖析人物内心世界，展现了医生职业的艰辛与荣耀。在作品中，陈罡医生以“程君浩”的视角让读者更加真实地感受到医生的工作状态和内心世界。
陈罡说，如果你看过《因为是医生》，便会知道这本小说里讲述的是同一批主角初入医院时的故事。那时候，他们还是小医生，他们年轻、活泼、充满朝气，如初生牛犊一般的，他们不仅有一股子傲气，更有用不完的耐心。他们在临床工作中摸爬滚打，试着成长，试着变得有主见，试着把白大衣穿出大医生的威严，他们是一群可爱的小天使，嘴里笃定地呢喃着医学生誓言。
在本书中，作者想要传达的是一种信念：无论在何种情况下，都要坚持自己的梦想和信念。只有不忘初心，才能在迷惘中找到方向，才能在挫折中找到勇气。
心内科杨德彦医生在读后感中写到：“作为从事心律失常介入的医生，我比任何内科医生都有更多的机会触碰到心脏的跳动……我们在日常手术工作中就有‘Touch the heart’的经验。读了陈罡的书之后，我想，我每日触碰的不单单是一个心脏，而是一颗心灵。在病人和我的心里，应该泛起更多美丽、坚定、又深刻的临床哲思的涟漪。”
“作者通过通俗易懂的文字，和读者共鸣。或许，你和陈罡医生一样也曾经是个小医生，又或者你正面临着行医路上的种种困惑与烦恼，在看了他写的《大医院里的小医生》之后，也许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，或许，这就是‘小故事里的大道理’吧。这是一本值得一读再读的书！”北京协和医院内科学系主任李雪梅在本书序言中写道。
正如本书作者陈罡医生所期望的那样，他最开心、最希望看到的场景是新一年的开学季，那些刚进入校园的医学生走到他面前说：“嘿，我读了你的小说，下定决心来学医啦！”
九又四分之三站台（文章试读）
米梦妮文静又认真的性格也经常被人称赞说“适合干内科”。正式成为住院医后，她穿着整洁笔挺的白大衣，把自己的披肩发一丝不苟地盘成发髻，每天一大早便来到病房里询问病人昨天夜间的情况，查阅新出的化验结果。她白大衣的口袋里放着一个笔记本，纸面分成两栏，左边列出自己当天的工作计划，右边记录查房时主治医师的想法。忙完日常医疗工作后，她总会和自己的病人在床旁聊上好一会儿，她的病人也很喜欢自己的主管医生，往往住院才一两天，对她的称呼就会从“米医生”变成“梦妮”或“妮妮”。即便不值夜班，米梦妮也会在病房里待到很晚才走，她会静静地坐在夜晚的办公室里，梳理一遍日间的工作，复盘自己和主治医师的诊治思路。
米梦妮办理完今天的出院，又要收两个新病人，碰巧就是一对双胞胎姐妹。她们姓谢，姐姐叫伊然，妹妹叫伊颜。姐妹俩得了免疫科最常见到的一种疾病——系统性红斑狼疮。
“每一个狼疮病人，都是一部‘内科学教科书’。”江夕涛主治医师对米梦妮交代道，“你今天有‘两本书’要看，可要好好掌握病史和查体。”
系统性红斑狼疮被称为“少女杀手”，顾名思义，这种疾病常见于年轻女性，并且可能很严重。几十年前，狼疮这种疾病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绝症，随着医学的进步和治疗药物的研发，现如今已经变成一种可以控制的慢性病。系统性红斑狼疮绝不仅是脸上长几片红斑那么简单，之所以把它称为“内科学教科书”，是因为这条“恶狼”的魔爪可以从皮肤、毛发伸到身体里几乎每一寸角落，每一个病人都各有不同，治疗没有标准答案，每一步都考验着医生的经验和医学的艺术。
在护士台办住院时，我和米梦妮一起见过这对姐妹。姐妹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，脱下口罩时，可以见到粉红的双颊上长着些许红斑，她们体态略丰盈，看起来应该是服用激素的副作用。伊然和伊颜把身份证递给护士，证件照上的她们长着标准的鹅蛋脸，出落得楚楚动人。
“照片好漂亮哦。”在一旁的米梦妮不禁赞叹了一句，“嗨，你们好，我是你们的主管医生。”
姐妹俩腼腆地笑了笑，伊然指着伊颜说：“我妹妹上大学时是班花呢。”
“你们现在也还是很可爱啊。我们共同努力，把疾病赶跑。”伊颜盯着米梦妮的胸牌上的名字轻轻读了出来，米梦妮微笑着，顺手拎起伊颜的行李包，把姐妹俩领进了病室房间。
采集完病史，米梦妮回到办公室后微微皱起眉头：“姐妹俩的病情不简单啊。”
当狼疮累及身体的重要脏器，并且影响到功能时，就是严重的状态了。同样是狼疮，姐妹俩的受累脏器并不相同。姐姐受累的主要是肾脏，大量的蛋白从尿中丢失，她的腿部肿得厉害，体格检查时，米梦妮在伊然的踝部按出深深的大坑。妹妹伊颜的问题就更严重了，那是——肺动脉高压。
肺动脉只是人体内庞大的脉管系统中的小小一段，但却桥接着心脏和肺脏两个重要器官，当肺动脉出现压力增高时，右心室向肺部射出的血流受阻，肺得不到足够的血液供应，病人会出现憋气、心悸等症状；相应地，由于肺动脉压力增加，病人右心室负荷也会逐步加重，最终发生右心衰竭。
大约半年前，伊颜偶尔觉得乏力和气短，又过了一阵子，她时不时地觉得心悸。两周前，伊颜觉得工作有些累了，就申请了一周的假期，但就在她买好机票，把办公室的物品打包装进行李箱，站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时，突然眼前一黑，晕厥了过去。
伊然闻讯把妹妹送到了附近医院的急诊室，看她情况稳定下来后，轻声数落了她几句，又独自一人照顾了伊颜好几个晚上。几天后的清晨，伊然觉得自己尿中泡沫增多，双脚也穿不进原来的鞋子，一检查竟发现狼疮肾炎加重了。
两天前，姐妹俩来熙和医院免疫科门诊看完病，一起开具了住院条。
这一连串的故事都是米梦妮告诉我们的。米梦妮总是这样，收病人的时候，她会在另一个小本子上做记录，字里行间并不是死板的病情描述，而是舞动着一个个独特而又鲜活的人。
第二天早查房，米梦妮认真汇报了病历，还整理出姐妹俩起病以来的各种检查，江夕涛主治医师赞许地点了点头。最后，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定格在阅片灯上伊颜的一张胸部CT，在片子的某几个层面上，彭粗的肺动脉像一只瞪圆的眼睛。
“好粗的肺动脉！病人的右心室也是扩张的状态。”当我凑近阅片灯时，也忍不住叫了出来。
“按照病情的发生发展，狼疮导致的肺动脉高压有早晚之分。在病人还没有明显临床症状的时候，如果早发现的话，肺血管病变还处于可逆的时期，此时针对狼疮的治疗有可能阻止甚至逆转肺动脉高压。如果错过早期诊断，当病人出现乏力、心悸或活动后气短等症状时，就进入了肺动脉高压的临床期，此时如果及时启动综合手段，或许还犹未晚矣，能够延缓疾病进展，但如果病情迁延不治，肺动脉高压会进入不可逆转的时期，纵然目前已经有不少药物取得了新进展，但仍可能面临无可奈何的局面。”江夕涛主治说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，“从CT上看，伊颜的肺动脉已经扩张得非常严重了，至少不是早期状态。米梦妮，你能告诉我伊颜最近的一次肺动脉压测定是多少吗？”
“超声的肺动脉收缩压是64毫米汞柱，的确是严重的。”米梦妮对病人的检查结果一向如数家珍，“但我有些不甘心，伊颜好年轻啊，我期待做右心导管证实肺动脉的确切压力，并且尝试急性血管反应试验看看肺动脉高压有没有可逆性。”
“右心导管检查也正是我这次把伊颜收住院的重要目的。你说得没错，说明你昨晚真的有好好去阅读‘狼疮’这本教科书了。”江医生满意地托了托下巴，扭头又盯着那张CT看了一会儿，“不过，如此扩张的肺动脉，还有这个变形的右心室，我有些担心急性血管反应试验会是阴性结果，换句话说，伊颜的病情可能是不可逆的。”
“即便如此，我依然期待能有奇迹。”
右心导管检查是通过颈静脉置入一根导管，导管的前端探入右心，能感知肺动脉的压力变化，由于是直接的测量，这项检查被视为肺动脉高压判断的金标准。这个过程可以同时进行急性血管反应试验，也就是让病人吸入一种叫依诺前列素的药物，如果肺动脉压出现明显下降，那么判断肺血管病变可逆，病人可以从更多的治疗药物中获益。
在医学上，阳性或阴性结果反而是让医生踏实的，就属模棱两可的结果折磨人。伊颜的右心导管检查验证了严重的肺动脉高压，在吸入依诺前列素后，她的肺动脉压力的确是下降了一些，但又没有达到判定病变可逆的标准。
江医生和米梦妮一起看着伊颜做完全套检查。当检查完成，右心导管从伊颜的颈静脉拔出时，伊颜睁开眼，察觉到两位医生脸上略带失望的神情，她反而长出了一口气：“两位医生，其实我有预感，是不是检查结果不太好？”
“倒也不完全是，只是没有预想的好。”米梦妮俯下身，对着还躺在检查床上的伊颜小声说。在一旁的江医生接着补充说：“这个检查结果只是意味着部分药物的治疗效果可能不理想，但我们现在手头的武器还有很多，除了治疗狼疮原发病之外，针对肺动脉高压的靶向治疗药物也层出不穷。”
“我可以加入你们，一起学习如何对付我自己身上的疾病吗？”伊颜轻松地笑了笑，她的脸上也有两个小酒窝，“我英文挺好的，平时也能看一些文献，也愿意多了解一些自己的疾病，真不好意思，感觉现在自己有点儿亡羊补牢的样子。”
“当然可以啊，欢迎加入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。”江医生也和蔼地笑着，“其实啊，我特别欣赏这样的医患关系，我们共同的敌人是疾病，你的加入，实际上大大增强了我们的实力。米梦妮，你要和你的战友好好合作。”
“医学的知识对于大众来说，有些还是挺抽象的。我会试着和你解释肺动脉高压和狼疮的一些内容，好让你这个战友更好地加入战斗。”米梦妮莞尔。
伊颜经历了大剂量激素冲击治疗和免疫抑制剂调整，又尝试应用了适合自己的肺动脉高压治疗药物，半个月下来，她自己感觉身体好了不少。
姐姐伊然在这段时间里病情同样大为改善，她的水肿逐渐消退，和住院前相比，尿蛋白整整下降了一半以上。
这天查房，江夕涛医生对姐妹俩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，姐妹俩立刻开心地笑出声。
晚上刚好是米梦妮值班，她坐在电脑前办理姐妹俩翌日的出院小结。我出门转一圈查看完自己的病人，结束一天的工作，回到办公室，准备和米梦妮交代几句病人的事情就回家。
正说着，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随即是护士的声音：“米医生快来，23床谢伊颜昏倒在地上了！”
……
……
第二天一早，我到病房时，办公室里没有人，米梦妮应该是一早又去转病人去了。办公室整理得整整齐齐，是米梦妮一如既往的值班风格，米梦妮的电脑前放着她的小本子，我上前一瞥，看到她在最新一页写了一首诗，我小声地读了出来：
“肾上腺素从注射器涌回安瓿
监护仪上的直线舞动起来，聚成心的音符
太阳从西方升起，落向东方
气囊松开
插管从喉咙口拔出
我抹去病危通知书，忘掉十次查房半月文献
护士台传来娇怯的报到声
你盯着我的名牌看了好久
我微笑地说声：嗨
我是你的主管医生”
（章节试读，未完待续……）
陈罡
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副主任，哈佛-麻省总医院博士后，2022年北京冬奥会医疗官，获北京市冬奥会、冬残奥会先进个人。任北京医学会肾脏病学分会青年副主委。第一或通讯作者发表学术论文50余篇，总IF>100分，以第一发明人身份获得三项国家专利授权，著《从书本到临床：诊断思维提升》，小说《因为是医生》获国家级奖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