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,必说大年三十吃饺子,总是感到很诧异,因为家乡没有这种习俗,大人也不会为除夕晚上准备饺子。即使放到平时,一年到头也很少吃到这个食物。
饺子作为面条、疙瘩、馒头之外的第四类面食,虽然在家乡不常见,但也是一种重要的食物。当时,本地村民做的饺子是真正的水饺,不仅是用水煮出来的,而且上桌时饺、汤也不分离,像清汤面条一样,一个大碗装着饺子和饺子汤。小时候家里的饺子都很大,一个大碗(土话称为大撇碗)一般只能装两三个。馅也比较单一,几乎全是韭菜鸡蛋的。一度也让我把饺子只与韭菜联系在一起,以为天下的饺子只能是韭菜馅的。
饺子不用发酵,加水和面即可,难度其实不大。家乡人不常做饺子,做饺子的水平普遍不高。和面、调馅、擀饺子皮、包饺子、煮饺子的水平都不敢恭维。特别是饺子皮擀得不圆又厚,所以饺子只能越包越大。久而久之,做饺子的兴致和水平都不可能高。小时候妈妈一个人做饭从来不会想到包饺子。家里每次包饺子都像过一个盛大节日,毫无例外都是和叔叔、姑姑三家凑在一起,加上爷爷奶奶,几家的男女老少一起劳作。有点热闹,也点杂乱。人多力量大,但未必质量高。那个时候虽然每次吃时津津有味,事后多日回味,但现在想想,当时饺子的确奇形怪状,相比于北方家常的和饭店里做的、商场里卖的速冻的,显得过大、过丑。
堂叔在河南当过兵,是炊事兵,经常包饺子,也许他在部队包饺子水平一般,但退伍回来后他做饺子的水平在亲戚中却是鹤立鸡群、无人能及的,这也让喜欢饺子的孩子们很是羡慕。
因为饺子及其饺子馅的味道,也因为不常见、不常吃饺子,我对饺子更是喜欢,在所有厨房现做食物中的最爱。正因为如此,喜欢有多深,受伤可能就有多深。印象中不止一次因为吃饺子之后撑得积食,夜里呕吐发烧,幸好另一个堂叔是赤脚医生,每当出现这种情况,不用跑医院,只需要跑到堂叔家,请他带点盐水过来打个点滴,第二天又可以正常上学了。
你的外公到北方当了很多年兵,外婆跟着也在北方生活多年,他们做饺子轻车熟路,其水平和效率是老家我的堂叔也远不能比的。他们一个人两个小时就可以包出一桌饺子的效率,开始时让我很是惊讶。印象中家里那么多大人协作,小孩帮忙,手忙脚乱一个上午,包出的饺子也只够大家吃一顿的。你外公外婆包的饺子,远比商场买的速冻的可口,也比外面饭店、单位食堂的饺子好看、好吃,但依旧不同于小时候的那种新鲜感和满足感。
乡人不常做饺子,但饺子在家乡白事方面的地位却是仅此于大米饭,是其他面食难以比拟的。老人去世直至第四十九天,逢七之日都要举行祭奠,家乡叫作“守七”,有的地方又叫称“做七”、“斋七”,寄托了对逝者的哀思,也体现了对生命的敬重。“守七”从“头七”到“七七”共有七次,每一次祭奠不仅要准备饺子作为贡品,孝子贤孙等也要吃饺子。特别是“六七”这一次上坟,逝者的女儿或者侄女等作为孝女,要专门准备饺子,端到坟前寄托哀思。这就让饺子在家乡有着特殊的、神圣的意义。(作者系龚浔泽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