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华网记者 黄浩

要文物保护，商业开发就可能受限；要商业开发，文物保护则可能被打折扣——许多古村落的发展都会遇到这个不可兼得的“困惑”。

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诸葛村却另辟蹊径，通过“人人都是股东”“人人都是文保员”“人人都是受益者”等创新做法，蹚出了一条古村保护与村民共富的可持续发展之路。

诸葛村位于浙江兰溪，有着700多年的历史，是全国最大的诸葛亮后裔聚居地。村内散落着200余栋明清时期古建筑。1996年，诸葛村被公布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彼时，村集体可支配收入不足10万元，但经过20多年的发展，村集体年收入已经超过2500万元，村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接近60000元。

成为“国保”后，诸葛村究竟做了什么？

——构建了文保资金的“自造血”机制。

“从一开始，我们就没有干等着伸手要钱。”诸葛坤亨是诸葛村的党总支书记，今年73岁。在这个职位上，他已经干了29年。

他回忆，1995年刚当上诸葛村党支部书记时，村集体收入不足10万元。这些钱却要承担起近3000人大村的建设发展和1.5平方公里古村落保护的任务，必然捉襟见肘。

在咨询多位专家后，诸葛村两委班子决定带领村民做旅游服务，增加收入。当时，诸葛村旅游业刚刚起步，没有游客。兰溪市就组织200多位诸葛后裔赴上海、杭州等城市开展旅游宣传活动。

诸葛坤亨说，当时，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的跑，一家公司接一家公司的拜访。虽然吃了不少闭门羹，但正是靠着这番苦功夫，诸葛村才逐渐有了名气。

2002年,诸葛村还成立了旅游发展公司，探索以市场化运作的方式运营全村的旅游业。

经过20余年的发展，现在，诸葛村的年游客接待量已经突破了60万人次。在推动经济发展的同时，对相应的服务配套也提出了新的要求。

2022年，诸葛村又和兰溪文旅集团达成合作，由兰溪文旅成立专业的智圣旅游管理有限公司。诸葛村将景区运营权托管给智圣公司。智圣公司每年上交800万元资源使用费给诸葛村。

更专业运营力量的入场，给诸葛村的旅游业发展快速注入了新鲜的活力。

2023年国庆期间，智圣公司策划了以“一梦千年•智慧诸葛”为主题的夜游诸葛村活动，将5G技术、裸眼3D技术、数字互动等技术应用到古村夜游场景中，提升了夜游村内上塘商业街的水景灯光景观氛围。“当时每天都有3000多名游客前来游玩。”智圣公司办公室主任周慧兰说。

数据显示，到了2023年，诸葛村旅游年综合收入已经增至2亿元。收入多了，文物保护经费的活水就有了。20多年来，诸葛村采取滚动发展，累计投入文物保护和旅游配套资金3.5亿元，其中文物修缮经费1.5亿元。

——让人人都是文保员。

诸葛村由诸葛亮27世孙诸葛大狮于元代开始营建。内以钟池为心，八条小巷向四面八方延伸，其平面酷似八卦图；外有八座小山，全村“隐”于群山环抱。

“历史上诸葛村一直靠选址布局‘隐世’得以保护留存，近20多年来，则更多依靠每一名村民对传统村落进行动态保护。”诸葛坤亨说。

在党员干部示范带头下，诸葛村全体村民共同参与，实现了文物保护从“村”向“民”的延伸。

文物毁坏处罚措施被写进《村规民约》，《文物保护法》《旅游管理案例》等内容被制成挂历、宣传册，分发到每家每户。每一位居住在古建筑内的村民都签订了保护责任书。

“从居住生活的古建筑，到村里的一草一木，都由村民认领包干。”诸葛村党总支委员诸葛延新表示，由于每个人都紧盯自己的“目标文物”，任何细小的变化或问题都能在第一时间被发现。这样的参与感和成就感，也加深了人与文物之间的情感关联。

此外，诸葛村还成立了自己的古建筑修缮公司，对古村落建筑进行常态化、专业化的保护修缮。

“为了在更大程度上还原传统，同时降低成本，公司收购了大量的旧砖瓦、旧石材、旧木料和雕花构件，专门用于古建筑维修，可以达到修旧如旧的效果。”古建筑修缮公司负责人冯水根介绍，目前，公司已累计抢修古建筑6万多平方米、维修道路3万多米，并获得了文物保护工程施工一级资质证书。

——让人人都是受益者。

“只有让村民的利益跟乡村的利益捆绑在一起，在文物保护的过程中，村民才能化被动为主动。”诸葛坤亨介绍，把集体经济做大是一个重要的发力点。

2002年，诸葛村发起成立“村企”融合旅游发展有限公司，建立“村委会统筹——村民入股——旅游公司运营”的“人人是股东”集体经济发展新模式，构建“村”“民”利益融合联接新机制，建立了集体与个体互利双赢发展的共同体，让诸葛村文化资源转化为公司资本、农民村民转化为公司股东。

从2003年开始，诸葛村开始推行“一户一策”，依托“文保所指导——村委会统筹——村民入股——旅游公司运营”古村经营模式，实现村民入股开公司“变股金”，房屋经营权流转“获租金”，在家就业“挣薪金”，农家乐民宿商店“得现金”。

在“一户一策”的拉动下，目前诸葛村已有近500名村民实现了在家门口创业、就业。

“老房子没有变，但我们的生活条件变得好了。”村民徐根根老人说，儿子原来在上海打工，现在村里旅游搞得风生水起，就回来在家里搞副业了，开饭店。

2022年，诸葛村集体账面资产已经超过2亿元。集体经济的壮大让诸葛村村民可以享受到更多的福利。60岁以上老年人每月可以获得村集体300多元的生活补贴；考上高中、大学的村民子女，村里还给予1000元/人至4000元/人不等的奖励……

一系列创新举措让诸葛村的发展路径逐渐变成成熟可复制的“诸葛模式”。浙江省城乡规划设计研究院副院长余建忠表示，人人都是文保员，让诸葛村找到了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的平衡点；人人都是股东，让诸葛村构建了集体与个人互利双赢的共同体；人人都是受益者，点燃了诸葛村文旅强村富民的共富新引擎。

更为关键的是，在兰溪市的范围内，传统村落分布密集，有21个中国传统村落、20个省级传统村落。依托“诸葛模式”，现在，兰溪正在下一盘共创共享共富的“大棋”——将辖区内散落的传统村落连点串线成片，构建中部核心、西部片区、北部片区、东部片区“一核三片区”的集中连片保护利用总体格局，激活周边村庄与区域发展，实现传统资源的整合优化与可持续发展。

策划：钱彤

监制：周红军 徐明伟

制片人：马轶群 万方 王子晖 孙佳悦

执行策划：张桢 陈凯茵

记者：李坤 黄浩

编导：马嫣然

编辑：杜蕙 曹滢 闫雨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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